在东北烈士纪念馆陈列着这样一封信:“宁儿,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这是1936年,赵一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给年仅7岁儿子的遗书。这信中的一字一句,一笔一画,不仅蕴藏了一个革命者坚贞不渝、视死如归的意志,更显露出一位伟大母亲留给孩子最沉痛、最深情的嘱托。在东北广袤的黑土地上,以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李兆麟等为代表的东北抗日联军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英勇战斗、不畏牺牲,奉献了自己的一切。抗联英雄的事迹和精神信念在哈尔滨这片土地上始终没有被遗忘,而且一直被传承。这里有靖宇街、尚志大街、一曼街、兆麟街,有靖宇小学、尚志小学、兆麟小学……这些英雄的名字在这座城市里不仅仅是“符号”,当那些饱含着热血与温度的“符号”融入了城市的血脉之中、内化为城市的精神时,城市就有了生命,就有了灵魂。2019年7月1日,哈尔滨市南岗小学校更名为“哈尔滨市一曼小学校”。从此,这个以英雄名字命名的学校,开始了牢记一曼精神,传承红色教育,对伟大英雄精神的不懈追寻。
“学校换成英雄的名字,是很郑重的一件大事儿。等到自己投入去做了,更加体会到,这件事儿不仅大,不仅重要,而且意义非凡。”一曼小学校长刘玉波感触颇深。现在,哈尔滨市有4条以抗联英雄名字命名的街道:靖宇街、兆麟街、尚志大街和一曼街,还有3所以抗联英雄名字命名的学校:靖宇小学、兆麟小学和尚志小学,但唯独没有以赵一曼命名的学校。实际上,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哈尔滨市曾有过一所一曼小学,到70年代初时却被撤销了。而原南岗小学(现一曼小学)的位置地处一曼街附近,与东北烈士纪念馆(前身为伪满警察厅)为邻,那是当年赵一曼被关押的场所;学校旁边的哈尔滨医科大学(前身为哈尔滨市立医院)曾是赵一曼养伤的地方;同时,赵一曼当年逃离的路线,也都是要经过学校周边的街道。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这样一个被赵一曼故事紧紧包围的学校,自然而然地被时代选中,并赋予了它新的使命。在学校筹备更名的过程中,刘玉波心中有过犹豫,也有过为难。“我曾想,要不就直接把学校的名字从‘南岗’变成‘一曼’。”随着她一点一滴、步步深入地去了解、挖掘赵一曼的英雄事迹,一次又一次的被赵一曼坚贞不屈、对后人殷殷嘱托的精神感动的时候,责任感、使命感鼓舞她奔走于市区教育局、哈尔滨警备区、东北烈士纪念馆,奔走于哈尔滨到一曼烈士家乡四川宜宾之间的山山水水。翻开刘玉波校长随身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筹备更名的过程:6月13日,接到南岗区教育局通知,要求学校更名;6月14日,和胡媛媛副校长去抗联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学习;6月15日,深入学习有关赵一曼等抗联英雄的事迹和精神;6月17日,学校领导班子开会研究,筹备建立“一曼纪念馆”;7月1日,学校正式更名;7月8日,筹备揭牌仪式活动……这每一次的记录,也是刘玉波校长内心想法和思想之间的碰撞。
为了能更加深入地了解赵一曼,感受一曼精神、抗联精神,刘玉波校长带着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去了四川省成都市,拜访了赵一曼的孙女陈红,把学校更名的事告诉了她,并邀请她来参加揭牌仪式。
“陈红是一位低调的先烈后人。她跟我说,一曼小学的更名,让她觉得非常安心,因为这不仅是实现了她的想法和心愿,更是让以奶奶为代表的抗联先烈的精神得到了传承。”刘玉波校长回忆起初见陈红的场景,满心敬畏,“这也让我们对更名这件事,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也有了更强大的动力和决心去做。”
在刘玉波校长的带领下,全校老师都充满了热情和干劲儿,大家一呼百应,开始积极寻找、了解、挖掘赵一曼事迹和精神,并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学校的实际工作中。为了筹备好揭牌仪式,胡媛媛副校长从暑假开始,便夜以继日地收集学习与赵一曼有关的各种资料。从一开始的知之不多,到后来可以毫不费力地向大家讲述赵一曼的种种,并将这些完美的融入到活动中。
但是,在更名和建设“一曼纪念馆”期间,学校确实遇上了很多问题。由于经费不足,纪念馆无法动工,直接导致更名揭牌仪式一度搁浅。但是,要做好这件事的决心成了全校师生心中无法阻挡的动力。为了让纪念馆中能够完美地呈现一座赵一曼雕塑像,刘玉波校长远赴四川宜宾,与曾经雕塑过赵一曼塑像的雕塑家郑家根取得联系,经过与陈红女士反复商议,决定雕塑一座“赵一曼与宁儿”的铜像放在纪念馆中。可是,底价13万多的雕塑费也让刘玉波校长犯了难,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雕塑家“讨价还价”。“讲到最后,郑老师满脸为难,说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刘玉波笑着说,“但是当我们要支付尾款时,郑老师反而捐赠给学校一万元钱,并告诉我们,他很感动我们做的这件事。”
不仅如此,在准备揭牌仪式和筹建纪念馆期间,哈尔滨警备区政委、市委常委韩玉平为代表的首长,从警备区拨专款10万元用于“赵一曼与宁儿”的雕塑用款,韩玉平大校甚至说出了“我愿意捐出一年的工资作为扶持纪念馆建设基金”这样让人为之动容的话。南岗区教育局丁召民局长更是责无旁贷,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拨给学校专款用于一曼纪念馆建设;东北烈士纪念馆刘强敏馆长、宜宾赵一曼纪念馆陈怀忠馆长也为学校建纪念馆提供了大量的、鲜活的、有关赵一曼的资料;东方壮歌创始人穆红卫以私人名义捐赠了1万元……还有许多社会有识之士,都在多个方面给予了学校支持。 “这就是坚贞不屈,对后人寄托殷切期望的一曼精神,感召了我们所有人。”刘玉波校长感慨到。赵一曼,这个生于天府之国,却战斗在“白山黑水”间的抗日女英雄,推动和领导东北人民走上抗日最前线;这个被称为“万民永忆的女先锋”,以年轻的瘦弱之躯与凶残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拼死搏斗间洒尽最后一滴血;这个温情而又慈爱的伟大母亲,为了千万个宁儿过上幸福的生活,以浩然正气,视死如归。就是以赵一曼为光辉典范的这些优秀中华儿女百折不挠,在生与死的磨砺中熔铸成伟大的抗联精神,让红色的信仰在一曼小学全体师生等后人的心中扎根,成为世代相承之意志,让红色基因薪火相传。10月11日上午,对于一曼小学全体师生与家长是一个特殊而难忘的日子:哈尔滨市一曼小学命名揭牌仪式暨少先队庆祝建队70周年主题队日活动在哈尔滨市少年宫举行。
担任少年国旗班的教官是国庆50周年阅兵方阵的仪仗队员王卫星,尽管他带领的是48名不满10岁的孩子,但是他们丝毫没有懈怠,连续十几天早、晚练习,连国庆假期也没有休息,没有一个孩子喊苦、喊累,也许他们不懂这千百遍练习的意义,只是想像教官一样,昂首挺胸、怀揣敬畏。当一曼小学少年国旗班的学生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走进庄严的会场,国歌响起,我们仿佛回到了那抗战岁月,我们仿佛走进赵一曼那壮丽的、短暂的一生。舞台上,小赵一曼用尽全身力气摆脱封建礼教严厉的管束,在亲人的引导下,坚持学习,考入宜宾女子中学。一曼小学的小演员们向观众呈现出一个活泼、天真、睿智、勇敢的少年赵一曼。1926年夏,赵一曼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考进武汉黄埔军校,入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习。1927年来到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第二年派回国内工作。1931年,赵一曼来到东北领导工人斗争。直到被铺前,在群众的眼里她是“瘦李”“李姐”,在战士们眼里她是“女政委”,在敌人眼里她是叫他们闻风丧胆的“红枪白马”的女革命。小演员们把历史演绎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充分展现了赵一曼是如何锤炼成一位民族英雄与革命先烈的。赵一曼从被捕到走上刑场,历经了整整九个月,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身体到处白骨外露,多处碳化,她却什么也不肯说,敌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叫李坤泰。紧张的剧情,加上灯光与舞美设计默契的配合,让观众犹如身临其境,孩子们将一位母亲、一位抗联英雄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段独舞将我们带入赵一曼英勇就义前的最后的时光。“誓志为人不为家,涉江渡海走天涯。男儿岂是全都好,女子缘何分外差?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舞台上,行刑前,“赵一曼”慷慨激昂地念起这首著名的《滨江述怀》;舞台下,观众眼含热泪,用经久不息的掌声表达着对小演员精湛表演的肯定和对赵一曼精神的崇敬。孩子们用舞台剧的形式,重现了抗日英雄赵一曼10岁至31岁的生活与战斗场景,解读了她短暂却又光辉的一生。我们仿佛看到了她,与战友一起浴血奋战;仿佛看到了她,含泪把自己的骨肉送到亲戚家;仿佛看到了她,在敌人折磨下的正气凛然;仿佛看到了她,面对敌人的屠刀挺直的腰板……14年的抗日斗争中,东北抗联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他们活跃于白山黑水、林海雪原,是东北抗战中一面光辉的旗帜。赵一曼等抗联英雄用鲜血染红了国旗的颜色,用身躯筑起了万里长城,铸就了坚强不屈的民族脊梁。赵一曼牺牲了,带着人民的深深敬意和家人的无尽思念。直到1957年,原东北抗日工作部的工作人员,到四川宜宾进行烈士身份核查,赵一曼的儿子宁儿才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的身份,知道了慈爱的母亲已永远离开了他,宁儿擦干眼泪,赶往哈尔滨,在东北烈士纪念馆,他抄下了收录在日军档案馆里,母亲写给自己的遗书,之后,用钢笔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赵一曼三个字,直到他去世时,那三个字仍然留在他的手臂上。“赵一曼”这三个字不仅留在了宁儿的手臂上,也留在了全中国人民的心里。在揭牌仪式上,赵一曼的孙女陈红由于身体原因,无法来到现场,但是她用视频的方式,传达了自己对一曼小学的祝福。陈红说:“我的奶奶赵一曼是在哈尔滨牺牲的,在这片黑土地上,看到人民悼念她,我很感动。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奶奶,但在我的心中,她的形象一直是崇高而美丽的。在奶奶的遗书中,给我触动最大的是她留给我父亲宁儿的那句话:‘母亲对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实在是最大的遗憾。’但奶奶却用实际行动教育了千千万万个‘宁儿’。我会永远铭记奶奶赵一曼的教诲,用我的一生祝福一曼小学的孩子们能够健康快乐、茁壮成长。”“一曼”的名字写在了学校的校牌上,“一曼”的精神烙印在一曼师生的灵魂里。
传 承
走进一曼小学的教学楼,在二楼围栏的下方,有三面白色的回廊,上面展示着“白山黑水”的风景,这与赵一曼“白山黑水”女英雄的称号相呼应;墙壁的正中间,赫然矗立着一座红色雕塑,那是一本翻开的“书”,上面镌刻着“跨越时空的红色记忆”几个大字,而书的正面正是赵一曼写给宁儿的信。“雕塑建好以后,学生会在雕塑的上面写上自己要对先烈说的话,这传达着‘现代’的孩子们与‘历史’英雄人物的隔空对话。”胡媛媛副校长说。为了将“一曼精神”发扬光大,使其更深地融入到学校,融入进学生的生活和学习,学校将“传承一曼精神,打好人生底色”作为办学理念,以务实的学校管理、优质的办学环境、扎实的课程体系、高尚的教师团队、优秀的一曼学生、传承红色基因特色活动、合作共赢的家校教育为路径进行品质学校的创建。学校领导班子以赵一曼的英雄事迹为基底,提炼归纳出有着一曼小学特色的“一曼精神”内涵:崇高爱国情怀、无私奉献精神、坚定理想信念、勤奋刻苦读书。同时,学校依托“一曼精神”,理清了学校的三风一训:校风——勤奋进取,求索务实;教风——博爱敬业,博学创新;学风——文明守纪乐学善思;校训——自强不息,立志报国。刘玉波校长告诉记者,学校要从‘一曼精神’中挖掘有助于学校管理、有助于教师专业发展、有助于提高学校教育质量的因素,以教育教学活动为载体,师生共同创建品质学校,使“一曼精神”的内涵与时代发展相结合,进一步提升学校的办学理念、管理理念,提炼学校精神,充分彰显学校的现代品质。学校以先烈的名字命名后,注重培育师生对英雄的崇敬,厚植爱国情怀,引导、教育学生学习英雄事迹,深刻认识和了解英雄的伟大、信念的坚定,并通过课程、环境和活动等形式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首先,学校把精细化管理运用于教育教学工作中、德育管理工作中、行政管理工作中、后勤事务管理工作中、制度建设工作中,让管理落到实处;其次,学校挖掘一曼精神、抗联精神,努力营造“一馆、一廊、一厅、一书、一墙”浓郁的红色文化氛围,开展“十大英模”进校园宣讲,引进“国旗国徽国歌”专题展,形成没有围墙的爱国主义教育场所。让校园时时处处都营造出一曼精神、抗联精神等红色文化气息,从而收到环境育人、物化育人的良好效果;同时,加强红色文化课堂建设,深化“一曼精神”,将“红色教育”的落脚点、着力点放在课堂和研学中。每学期红色文化课程,做到有课时、有方案、有主题,特别要在道德与法制、语文、音乐、美术等学科中有机渗透红色文化教育内容。最后,将一曼精神与革命传统教育相结合,每学期开展“六项专题”教育活动:组织少年军校学习训练;参观红色爱国主义德育教育基地;举办传讲党史故事大赛;举办红色家书演讲比赛;组织“重走抗联路”研学教育活动;组织学生开展纪念赵一曼烈士悼念活动,并坚持开展“弘扬一曼精神,我们在行动”系列研学旅行,组织学生开展“重走抗联路”、参观东北烈士纪念馆、长青公园、东方壮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等丰富多彩的社会实践活动,为师生的精神成长注入了强劲的动力。刘玉波校长告诉记者,学校还将组织“千人共讲赵一曼”系列活动,让全校每位教师、每个学生都能将赵一曼的故事熟记于心,让“一曼精神”沉淀在每个人的心中。先烈回眸应笑慰,擎旗自有后人来。刘玉波校长说,“我们‘一曼人’要更加增强精神信念,把爱国作为永恒的第一课,熔铸在我们的血液中。”“一曼小学的孩子们:努力学习,陶冶情操,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陈红为一曼小学学子们手写的寄语,也是送给“一曼人”的一份特殊的“礼物”,短短的一句话,表达了她对后辈最深切的祝福,也承载了赵一曼对万千个“宁儿”的殷殷嘱托。